元元

近年，每一個教育工作者備受來自各個方位的強烈「專題研習」風暴吹襲；同樣， 每一個學生都不能不提交專題研習的指定課業。

最初，筆者還慶幸所任教的學生不必為應付會考而修讀倫理及宗教科，師生在課 室裡毫無「壓力」下能與主相遇是多幸福的事情。不過，近年來，「專題風」無 孔不入，學生在所修讀的每一科中必須提交至少一份專題報告。哈！各位讀者為 一個中學生算一算，他們每一個人在一個學年內大概須要提交多少個專題報告？ 有見及此，筆者嘗試在有限的時空裡，彈性地給學生在學習上建立一個無限的思 維時空。

當沒有硬性規定本科專題的形式、篇幅和題材時，這是本科教師把握主動權的時 機了。筆者雖然愛跟學生說「長的文章不一定是好的文章；相反，短的文章也不 一定是不好的文章」。因此，筆者不強迫這一群中六級學生為一套電影長篇大論， 重要的是學生能在筆者指定的 500 個漢字中表達出他們對自己、對他人和他物的 誠摯的肯定和具體的實踐方法。但沒有「指引」的課業肯定又令學生無所適從……

早前，筆者在課堂中給學生賞析了電影《舒特拉的名單》（Schinder’s List）（電 影的「導賞指引」參閱拙作《亂耳》）。

「導賞指引」中，筆者為學生的「思維時空」裝置了一個只有一條條橫橫木樑的 架子。這架子的木條好像還沒有從它們的母體砍下來似的，充滿著往外擴張的生 命力，這正好是一個筆者有意識地讓學生透過這一條條的問題去思想電影裡的 人、物和事的佈局。

各位讀者習慣怎樣「管教」長不大的預科生的？筆者所教導的一班預科生卻主修 校內、外各類活動而副修學業。他們對任何一位老師所發的課業都不以為然，筆 者的自然被他們一視同仁了。因此，筆者就利用這個機會訓練學生的處事態度和 能力。課業是這樣安排的：筆者在電影賞析之前已給每一個學生分發了一份「導 賞指引」，並著他們在電影賞析後須要提交文字報告。因此，他們必須全神貫注 地觀賞電影，不然，他們無法回答「指引」的問題。筆者通知學生提交這份「專 題」功課時，同時為每一個學生準備了一張工作紙，並要求他們不可以選用其他 的紙張；此外，筆者要求學生的報告不可少於 500 個漢字；最後，必須在三個上 課天後的小息裡提交。各位讀者，請想一想筆者為甚麼會有這樣的安排？

結果，這群長不大的中六生佔了五分之一未能好好地保管他們自己的一張工作紙，筆者只這麼淡淡地對他們說：為甚麼連一張紙都保管不了？還記得主人說「你 在少許事上忠信，我必委派你管理許多大事」的一句話嗎？當時，學生只有三個 反應：1.為自己未能保管一張工作紙而內疚──為甚麼連一張「紙」都保不住？ 頭愈垂愈低。2.那為自己能在所分發的工作紙上回答「指引」的問題而流露滿意 的笑靨──我的工作紙還是完好無缺的啊！功課早已交到班長手中了。3.那能用 別的紙張提交功課的就一臉狐疑──用哪一張紙又有甚麼問題呢？反正功課已 提交了。他們好奇地東張西望著尋找「同志」的支持。筆者在流露失望的神情時， 不知從哪裡傳來「噓」的一聲。「『忠信』啊！『忠信』是很重要的啊！」課室裡 只有筆者和學生，但這句話不是筆者說的。耶穌給人們說小故事而講大道理，筆 者給學生開小差而提醒他們「忠信」的必然。 

筆者木訥地對學生說明他們在小息提交功課的原因後，還沒有做的，或是趴在書 桌上猛寫著報告的學生呆呆地望著筆者：眼珠裡泛著「對不起」三個字。「好了。 你們平常上課的時候，表現得挺不錯，我本來就為你們每一個同學準備了一個十 字架作為嘉許你們的禮物，你們當中如果有不喜歡的話，請舉舉手，我就不送他 了。」課室裡安靜得連金屬製的十字架放在桌上的摩擦聲都聽見，一雙雙眼睛毫 不掩飾擁有筆者手中十字架的渴望。「感謝你們接納我的『愛人』，如果不好意思 當眾拒絕我愛人而沒有舉手的話，請你們在課後經班長把十字架還給我。謝謝！」 筆者在課後沒有見到班長的蹤影。天父創造天地後不吝嗇地讚美大地，肯定萬物 的存在意義，筆者的說話重申「惜物」的必然。

……

下課鈴聲響起。「老師，四點半之前一定能交到你手中。」「謝謝。不要讓我對你 們失去信心！」筆者比較保守，很害怕「師生打成一片」的局面而令學生的行為 失禮而求野。「忠信」令人們相處得更自在釋然。

筆者當天終於收到了所有的報告，這些報告有對電影的專業評論、對人類歷史的 深刻動人的評價與反思、對個人自私行為的尖銳批判與忠實的調整、對奧斯卡‧ 舒特拉愛心行動的剖析、佩服與認同、對天主特選的以色列民族的遭遇的引經據 典的分析及對耶穌臨別贈言的肯定與認同。500 個漢字，結果報告的篇幅超出了 500 字，寫出了這一群長不大的學生的內省的面貌，以下節錄部分學生的報告內 容：

• 舒特拉是個有愛的人，他愛上了愛人的工作已到了欲罷不能的地步。
• 舒特拉能撇開他的放縱的私生活，老老實實地做活，為他更是有福。
• 電影中的老弱猶太人說：「我是重要的！我是重要的！」我心裡聽著就難過， 一個真正的重要人物從來就不用自我強調他的重要性啊！試問：誰不重要？
• 「The List of Life」令我想起了遠方半輩子飢腸轆轆的窮孩子，如果我們都 把他們當作人來看待，我們只會覺得助養十個都不多呢。
• 懂得感恩的人是他們的福氣，猶太人紀念舒特拉，我們呢？我們有否為自己目 前的富足而感恩，報恩和施恩？
• 天主預許給猶太人流奶流蜜的地方，他們是天主特選的民族，即使他們多災多 難也要珍惜自己的生命，愛護自己的生命。這全基於主與猶太人的「盟約」。
• 猶太人經歷磨難卻「死」不低頭，這是源於他們對「生命之源」的信靠。
• 我會是個平凡的猶太人，因為我不會有被冰封著血管與心靈的納粹德軍的暴 行，也不會有舒特拉特殊的身分和能力。
• 我認為我是猶太人，因為我覺得每一個人都有生存的價值，我不會像納粹德軍 濫殺無辜，我是個懦弱而怕事的人，沒有舒特拉的氣慨。但是，我為舒特拉只 能救回一千一百個人的不足而跪地痛哭而感動。
• 我會效法舒特拉的助人行為，讓別人也可以活得好一點。
• 我會是舒特拉，因為救回一條生命勝過獲得一桶金！
• 看著一幕幕燒屍的情景，我的心沒有被燒焦！我會像舒特拉一樣燃起救人的心 火，而且愈燒愈烈――愛超越一切。
• 也許人類歷史孕育了舒特拉一類的人，不過，這歷史對人類是福還是禍？
• 我不能斷定自己是哪一類人，因為我有自私的時候，也有無助的時候，也有實 行愛的時候。我應以影片為鑑，藉以警惕自己：在我自私的時候應推己及人； 在我無助的時候應樂觀對待生活，要心存希望，堅守信念，只有相信仁慈的天 父才能渡過逆境；在實踐愛德的時候要提醒自己不要自滿或希望回報，因為愛 是不自大的，不求己益的。